金融大风暴_10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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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之前常去的地方。

    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。从大陆南下,靠金融业混饭吃的一帮人,都在中环永吉街一带活动。有哪一天赚多了钱,就上陆羽茶室去,要一桌佳肴美酒,吃个畅快。如果在股票和黄金市场栽了个小苞斗,那就只好徒步十分钟,往上环这家好运来冰室来,叫个常餐裹腹,只付陆羽茶室五分之一的价钱,一样吃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说也奇怪,这冰室的名字起得挺有意思,上那儿去的顾客,有什么生意上头的失意,屁股多沾在好运来冰室那些硬帮帮的木板椅上,三五七天过后,就真会好运起来,又能在股市翻身而成另一条好汉。

    所以,好运来冰室与陆羽茶室在李善舫这起金融界大亨的心目中,同是陪伴他们成长的两个食肆。

    只不过,陆羽茶室的格调和素质都跟他们发迹的路线同步。而他们这些年来,已是山河大定,富贵迫人,再不用上好运来,天天都已是好运来了。

    李善舫原本可以嘱咐周太,通知樊浩梅改在中环的美国会所、香港会所或者中银大厦的中国会所去跟他吃下午茶,其后,他翻心一想,还是上好运来冰室去吧!

    来一趟怀旧的心路历程,对李善舫来说,是会有一定意义的。

    这二、三十年的香港,变动是太多也太大了,可是,好运来冰室还是从前那个老样子。

    李善舫嘱司机把车子停在巷口,那是条单程路,自己徒步走进去。

    李善舫记得好运来冰室在巷中的左面,一看,真是奇景。

    哪怕是这么一条窄窄的小巷,也盖起几十层高的住宅大厦来,只有好运来冰室的一幢旧楼,孤伶伶、矮矮小小的仍然迄立在两幢大厦之间。

    李善舫走进好运来冰室去,像步进了时光隧道,那一台一椅都是旧时模样,连那柜台旁墙上所挂的月历都是旧日的那个款式,一大张明星照片,其下是一张张要用手撕下来的日历。

    李善舫记得,当年在这儿饮下午茶,那个胖老板叫五叔。老是伸手撕下日历纸来,背书些送外卖客人的地址,塞给小憋计,让他们依址送外卖。

    从前的挂历明星,有林黛、尤敏、乐蒂,现在的挂历怕仍是明星照片吧,李善舫可不认识,完全叫不出名字来了。

    “李先生,你来了。”

    是先到了的樊浩梅向李善舫挥手打招呼,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坐到角落的卡位上了。

    “要什么饮料?”樊浩梅问:“还是要鸳鸯吗?”

    李善舫点点头,道:

    “嗯!鸳鸯?好的,就鸳鸯吧。”

    李善舫跟鸳鸯久违了,不无感慨。

    “要菠萝包还是鸡尾包?”樊浩梅问。

    “你呢?跟你一样吧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我要菠萝包,一直喜欢菠萝油。”樊浩梅说。

    “这家冰室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。”李善舫说:“你还常来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樊浩梅点头:“你不来这儿好久了吗?”

    “有二十多年了吧!”

    樊浩梅稍稍吃惊,抬眼望着李善舫。

    从前上这家冰室来饮鸳鸯,吃菠萝油时,偶然会遇上李善舫这班光顾她做按摩的顾客,那年头的李善舫年纪青青的,总爱穿件夏威夷恤,敞开了颈下的两颗钮扣,让人家看到他穿在里头的那件利工民白衬衫,还是有他的派头的。

    可是跟现在到底是差得远了。

    樊浩梅忽然惊觉,不禁涨红了脸,讪讪地说:

    “对不起,李先生,我不该要你上这冰室来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我省不起来,现在你的身分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,不,上这儿来好。”李善舫点点头,忽尔凝望着樊浩梅道:“你想到要上这儿来喝下午茶,可见你拿我作旧时朋友看待。”

    李善舫知道在樊浩梅的概念里,没有进注到这几十年外头的变化,她仍然是在她熟悉甚而恋栈的***内过生活。

    她做按摩的那幢威灵顿街旧唐楼和这家好运来冰室一直客似云来,那些客人离开之后,有他们惊涛骇狼、瞬息万变的生活。然而,樊浩梅从没有走到外头去过。

    这未尝不是好事,李善舫想,反正女人应该活在无风无狼的温室之中,隔着玻璃看看风风雨雨,是可以的,身受就不必了。

    眼前的樊浩梅其实跟李善舫家里头的那一位,同样享受着两种不同格调和档次的温室生活。

    李善舫微笑地说:“

    “我没上好运来很久了,今天正好来怀旧。”

    樊浩梅说:

    “记得五叔吗?”

    “这儿的老板?”

    “对。”樊浩梅说:“上个月去世了,癌病。”

    “嗯,这冰室由下一代在管吗?”

    “他的儿女早就移民到加拿大的温哥华去了,在唐人街开设香港式冰室,一样其门如市。只有五叔坚持不肯移民,死守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“有人劝他把这幢三层高的房子卖掉,他说什么也不肯。五叔说:

    “‘好运来怎么能卖掉,我是跟香港共存亡的,有香港就有好运来。’”

    李善舫恍然,道:

    “难怪,这冰室的两旁都变了大厦了,只有这三层高的房子还孤高自傲地迄立不动。”

    樊浩海点头,道:

    “我听五叔说,地产商向他出高价,希望能连成一片的盖成更高的大厦,五叔跟我说:

    “‘阿梅啊,几十年前,我从中山出来香港,租下这店铺来苦苦经营,熬到后来,从业主手上买过来,又再收购了楼上两层作住所,这儿有我的岁月呀,怎么能卖?’

    “我说:

    “‘五叔,你的孩子们都不喜欢留在香港,或者他们会希望你变卖了这儿的产业,去跟他们团聚。’

    “‘嘿!’五叔干笑:”要一家团聚的话,只有他们卖棹归航的份儿。不过,阿梅啊,你听我说,是会回来的。今时今日我对你说这句话,将来总有一天兑现,你得作证,是我老早就说准了。外头的日子再风光,还是红须绿眼的世界,人家看我们老几了?将来呀,香港会好,中国更好!‘“

    李善舫感慨地说:

    “五叔说得对呀。”

    “你找我有事要谈吗?”樊浩梅带点紧张地说:“是不是家宝工作表现不好?”

    樊浩梅在听到周太的电话,知道李善舫约她在外头见面时,就已经意识到一定是有严肃的事要跟她讨论,李善舫才谨慎其事,不跑上她家里来趁按摩之便说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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